搭載著靈魂,它的軌道航向宇宙,
從地球到達另一個世界。
前幾個站,停靠的站與同車的旅客都多,也許是一車的同歡,也或許是一車的冷漠。但隨著列車愈駛愈遠,上下車的旅客也就愈來愈少,因為終點站在非常遙遠、偏僻的地方。每個靈魂都可以自行選擇要搭乘的路線方向、喜好的車廂及座位,以及搭乘與停靠的車站。
有時候,遇到幾個投緣的旅客,便會坐在附近的位置,聊聊彼此的旅途見聞,以及旅行的方向。但身邊的位置,通常是空的,它祇限於互相吸引的靈魂,藉由如此相近的磁場而增長靈性。
幾年前我看見一個美麗的靈魂,在另外一部列車上,它的目標開往某個星系,因此我也搭上了同一方向的列車,祇是在不同的班次,總期待著或許有天能搭上同一部 車,比鄰而坐。然而我不確定是否有那麼一日,祇是將身邊的座位留下,等待那微乎其微的幻想實現。然而後來我發現原來自己搭乘的列車,通往另外一個星系,也 因此註定祇能像顆星星般地發光,點綴在宇宙裡,讓他偶而能夠看見。
某日我所搭乘的列車忽然上來一位旅客,問起我身邊的位置,他說,他也要到那個方向。我想了想,這班列車的旅程還長,但路途已逐漸清冷,便接納了這位靈魂旅 伴。我們彼此分享旅程中的一切,討論這段航行的方向,我有一個非常想去的星系,儘管不確定究竟能否到達,以及它確切的方位。我們朝著同一個星系的方向凝 視。
這班列車所經的路途相當顛簸,充滿著星雲、迷霧,並且十分漆黑冷清。沿途,它行經幾個轉乘車站,因此上下車的旅客也包含許多要去別的方向的、抑是短程旅行的靈魂。我的旅伴在某一站卻忽然離座了,也許去了別的車廂,或是什麼原因,我不知道。
我起身沿著各節車廂找尋,因為轉乘站即將抵達,那班車的發車時間原是接著這班車靠站的時刻,而且班次並不多。我尋尋覓覓,終於在某一節車廂發現了他的蹤影,因為那兒有些事情必須處理,但他並沒有去坐在別人身邊。
我說:「轉乘站快要到了。」他也回到我們原本坐的車廂,在同樣的位置上。這節車廂的溫度極冷,並不是那麼舒適容易。我看見我的旅伴不斷打著哆嗦,儘管我不斷靠自己為他取暖。禦寒的能力是十分重要的,倘若想要坐在這節車廂裡面。他努力試圖適應這致命的低溫,但逐漸變得虛弱。
接下來的數個站幾乎全是艱難的路段,暴風雪甚至灌進了車廂,我們失溫、失重,但我堅信一定能夠撐過去,即使雙眼為冰雪所覆蓋。然而當我好不容易拂去冰雪,恢復禦寒的能力時,身邊的座位卻再次空蕩著。
因此我祇好再次沿著車廂尋覓,包括上一回他所在的車廂,聽說他的確來過,但是並不坐在這裡。我猜想他也許放棄了那個星系,畢竟這段旅程比許多方向都來得艱辛漫長。
他深知我的尋覓,卻讓我直到最終一刻才知道:他中途下了車。
我們不在同一班車上了。
並且,不確定他何時在哪裡下的車,我更無法跳車回頭尋覓,也不會再到其他的車廂去詢問那些事情。再過幾站我便會去轉乘我所要搭乘的下一部列車,而他能否再 搭上同個方向的車,我不得而知,祇曉得已經不可能是原來的這一班。倘若將來我在哪站下車,會在銀河的某個美麗舞台相遇也說不定,也或許兩個靈魂便這樣不再 交集了。
我們共同搭乘了一段曾經最美麗的旅程。如今我依然朝著我想去的那個星系前進,無論它在宇宙多冰冷的角落。我會獨自完成我們曾經共同凝望的旅程,但也或許我會改變路線,若有任何新的契機。
不再期待沿途其他的旅伴了,除非,在更前面、接近目的地的停靠站。因為我曉得下個轉乘站仍將必須抉擇能夠搭上的列車,以及挑戰更強烈的冰寒險厄。同一個目 的地也許有許多不同的車次可以選擇,所行經的站別與路線也不太相同;同一班列車、同一款車廂也總是搭載著前往不同目的站別的旅客。
我不確定屬於我的列車是哪一部,
但那確是一段孤寂的單程旅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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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銀河裡每個靈魂都是星星,擁有專屬的座標及軌道,或者有些擁有月亮。
離地球愈遠的,禦寒的能力愈強,光度也愈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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註:
這個故事配上這首音樂滿合適的,它的曲名翻譯有些類似「為死者悼念,為生者祈禱」一類的,是我很喜歡的一首曲目,Jonathan Harvey的作品。
Echoes are ringing in my heart